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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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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心

“楚尋霖,我理解你,也請你理解一下我,你根本不知道當我見到柳四娘樣子的時候我有多震撼,她發絲淩亂,衣衫破敗,那種帶給我的沖擊感,我到現在還記得。我也是個女子,實在看不得另一個女子落得如此淒慘境地,更何況她還是個孕婦。

“不管她心性如何,孩子都是無辜的,更何況她的那點小算計根本威脅不到你不是嗎?至少她孕育了你的孩子!你即便因她算計不讓她入國公府,也要讓她過的好一些,那個小莊子,地處偏僻,是萬萬住不得孕婦的。

“我也給她送去了許多吃食物件,多支了幾個女使去照顧她,還有產婆和郎中,希望她能平安誕下孩子,孩子是你的,由你來安置她更名正言順一些,不過我也不是愛道德綁架之人,你若不願管她,我理解,斷不會強迫於你,那我也會把她接到京城裏來。”

楚鈺不放棄挽留姜容卿,道:“好,我按你說的做,我聽了你的話,那你也不要再介意這件事了好不好?也不要再跟我鬧。”

他這話,徹底激怒了姜容卿,她推開他抱住自己的雙手,吼道:“你不要弄出一副做什麽都是為了我的樣子!什麽叫聽我的話?那可是你的孩子,不是我的!他即將出生,你作為父親,有撫養他的義務!

“世間種種皆為因果,你當初納她做通房婢女是為因,她使計有了你的孩子是為果,不管她是如何懷了你的孩子,你都要盡全身為父親的責任不是嗎?不要拿那根本對你不痛不癢的理由,來推卸你的責任!”

從來沒人問過柳四娘是否願意做通房婢女,她能夠靠著孩子跨越階層的本質,是因為上位者對她的壓迫,沒有壓迫就沒有機會,楚鈺之所以會被一個小小婢女算計,根源在於上位者的傲慢,大娘子覺得一個小婢女翻不出什麽浪花,這才疏忽,導致楚鈺被算計,這些高高在上又傲慢的人,總要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,姜容卿雖然貴為侯府之女,但她也絕不會共情冰冷的權貴,她只會用她所能倚仗的一切,幫助那些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人逃離火海。

而楚鈺口中柳四娘的算計,只不過是一位母親不遺餘力為自己和孩子謀求更好的生活而已,求生之舉罷了,是楚國公府給了她向上的希望,卻又親手把她推入地獄。

是啊,姜容卿怎麽忘了,楚鈺是世家公子,他一出生就是上位者,並不是說所有的上位者皆不堪,可是作為上位者,卻沒有向下的悲憫,這才叫可悲可怕。

楚鈺奉行的,是上流社會的法則,是楚國公和大娘子教給他的觀念,在他的眼裏,兩條人命算的了什麽?他覺得自己被算計了,覺得自己作為世家公子的權威受到挑戰,一個隨時等著他玩弄的女人,竟然讓他吃了虧,所以更有理由去壓迫這些底層悲慘的人,連自己的孩子也不放過。

這一刻,姜容卿完完全全清醒了!

她與楚鈺只是出身相同而已,他們的觀念,所奉行的人生準則大相徑庭,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,道不同,不相為謀,亦各從其志也。

楚鈺真的慌了,他懇求道:“婉婉,你真的要因為這一個女人與我離心嗎?我只不過是年少孟浪而已,我向你保證,以後國公府絕不會有其他女人,外室也不會有,我真的知道錯了,你別離我而去。”

姜容卿搖了搖頭,孺子不可教也,她對他失望的關鍵之處,楚鈺還是不明白。

柳四娘只不過是個引子而已,引出了一個事實——他們不是一路人。

柳四娘的存在,昭示著這些上位者們血淋淋的壓迫與蹂.躪,楚鈺作為上流階層的人願意被那些人同化,可是姜容卿卻不願。

柳四娘的悲劇為什麽會發生?整個上京城的權貴都是答案,這上京城,還有千千萬萬個柳四娘。對楚國公府和很多的豪門世家來說,有通房婢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,用於公子們的啟蒙,解決那方面的需求,所以楚鈺也接受了,姜容卿因為一個通房婢女與未婚夫婿不和,她才會被別人視為怪胎。

她也不恨楚鈺,他並沒有對不起她,這個時代楚鈺的觀念才是正常的,是她矯情了,非要苛求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,可就是這樣的姜容卿,才叫他喜歡不是嗎?

楚鈺說以後只有她,姜容卿當然相信他此刻是真心的,可是日後呢?大娘子如此強勢尚且能接受楚國公的外室,就算楚鈺一直待她如一,大娘子也會給他納各種女人,到那時,他可會忤逆母親的意思?

他們其實都不算有錯,就算是柳四娘真的一屍兩命又如何,沒有人會怪罪楚鈺,只道是柳四娘不安分,一個通房婢女還敢膽大包天,算計主子,卑賤之軀,死了就死了。

只是不論如何,姜容卿不會再嫁他,就讓她再任性一回罷,重活一世,她只想活的恣意,跟隨自己的內心。

“楚尋霖,你沒有對不起我,看來我們最終的結局,是我負了你的深情。”

姜容卿心意已決,絕不回頭。

姜容卿推掉了楚鈺抓著她的手,如此決絕。

她又從自己的腰間拿出了楚鈺送給她的貼身玉佩,悵然道:“這塊玉佩,是你送給我的定情信物,說來也諷刺,我就是靠著這個,哄騙那個照看柳四娘的產婆為我開門的,看來這一切,都是命運的安排。容卿今日,完璧歸趙,這塊玉佩,還是等你日後娶大娘子時,送給它真正的主人吧,終究是我不配。”

楚鈺紅著眼睛道:“你若不配,這世間便沒有女子配得上,我既送了你,送出去的東西斷沒有拿回來的道理,你若是不要,那我就即刻摔了它,就當是,紀念我們曾經的兩心相許。”

姜容卿望著他,最後吐出四個字:“這樣也好。”結局總歸是體面的。

姜容卿拂袖而去,她漸行漸遠,腳步不停,眼淚也不停,她對楚鈺雖然算不上有多深厚的愛,但她也是付出了真心的,她前段時間,是真的盼著做他的新婦,日後與他舉案齊眉,共享百年。

在她離開這裏之前,她沒有聽見玉碎的聲音,大概是楚鈺於心不忍吧。

姜容卿離開的路上,一邊哭,突然想到了那個寒門秀才李執,他之前求娶,也對她說過“一生一世一雙人”,她真的,能夠信任李執那個男人嗎?

楚鈺看著姜容卿與他越來越遠,自言自語道:“姜容卿,你當我楚鈺是什麽?我可不是那個林盛安,可不會被你召之即來,揮之即去,你想退婚,沒那麽容易。”

**

幾日之後,姜容卿聽說柳四娘搬離了郊外的小莊子,是楚鈺的意思,他為柳四娘提供了更好的住所,方便她待產,如此,姜容卿也就放心了,楚鈺還沒有讓她完全失望。

也好,體面一些,好聚好散,日後見面,還可以當作是朋友,可是後來,姜容卿發現自己錯了。

姜容卿是個果斷的人,知道柳四娘平安之後,她便把聘書送還給了楚鈺,可是又被楚鈺送回來了。

楚鈺在侯府後院等著她,她不明白楚鈺是何用意,只好只身去見他。

她急於退掉婚約,開門見山,道:“你這是何用意,為何又把聘書送了回來?若是因為聘禮,你不用擔心,那些東西我都會陸陸續續送回去的,我不會貪圖你什麽。”

楚鈺輕笑,道:“婉婉,你當我是什麽?那麽好打發?”

姜容卿覺得今日的楚鈺像變了一個人,至少與上次的他不同了。

“婉婉,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吧,我不是林盛安,國公府也不是伯爵府,你想故技重施,也得分清對象啊,我不會經常出入煙花之地,所以自然也不會被你抓到任何把柄。你想退聘書,也得有名目啊。”

姜容卿不明白楚鈺怎麽可以不痛不癢地說出這些話來,她反駁道:“怎麽沒有名目,我們已經訂婚,你還一直瞞著我外室的存在,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,這難道不算理由嗎?”

楚鈺面露狡黠,道:“外室?我何來的外室?婉婉,你是吃醉了酒吧,怎麽開始說胡話。”

姜容卿簡直匪夷所思,那麽一個大活人被她發現了,楚鈺上次也親口承認了,不過才幾日,他竟然就換了一副說辭,矢口否認,他怎麽能如此大言不慚?

“婉婉,那柳四娘我早就已經安排到別的地方去了,任你把這上京城翻個底朝天,也絕對找不到她的行蹤,你若是想證明我有外室,可是得有證據的,無憑無據,你何苦誹謗你的未來郎君呢?”

好吧,楚鈺確實比林盛安更難對付,她感覺自己像逐級打怪一樣。

這下姜容卿犯難了,她沒想到楚鈺會反咬她一口,她之前不想對他太過絕情,沒想過要他像林盛安那樣名聲盡毀,所以她並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證明柳四娘的存在,她重活一世,一直風雨無阻,沒想到今日,折在這上頭。

“而且,就算你真的找到柳四娘又如何呢?只因為未來郎君有外室就要退婚,這理由未免太牽強了些,只是外室,又不是小妾,她還未過門,我可是給足了你這個大娘子的面子,就算此事被捅出來,也沒人會指責我,所有人只會對你指指點點,說你善妒,不體恤自己的郎君。”

姜容卿差點氣得吐血,這楚鈺,還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。

“你……你的意思,是要逼迫我成婚嗎?”

“怎麽能是逼迫呢,咱們都是快要成婚的人了,何必如此惡語相向,你明明,是自願嫁我的……”

最後一句話,他說的意味深長。

楚鈺說的沒錯,國公府不是伯爵府,官大一級壓死人,更何況國公府是實實在在的權貴,只要姜容卿嫁了,那就沒有不願意的可能,只能是自願的。

姜容卿冷笑一聲,道:“楚鈺,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,那你怎麽覺得,我姜容卿就一定會受你的脅迫,你若是真的逼我,我大可以上吊自盡,到時候,你們楚國公府只會得到一具屍體!”

楚鈺也被她激怒,他死死抓住姜容卿柔弱無骨的身體,威脅道:“姜容卿,你最好給我安分一些,不要再耍花招,乖乖地等著嫁給我,不用拿性命威脅我,你以為我會怕嗎?你是什麽樣子,我國公府就會以什麽樣子迎進門,你生是我的人,死是我的鬼,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!”

楚鈺毫不掩飾對姜容卿的占有欲。

姜容卿突然發現了楚鈺獨斷獨行的一面,非常大男子主義,只管他想要什麽,從來不管對方的意願,兒時因為柳四娘漂亮,便可以把她納為通房婢女,現如今喜歡自己,就一定要娶到她,不惜逼婚。

她今日,才是真的看透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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